书生与女鬼的故事 II

Heaven

　从前有个书生进京赶考，夜深住宿在破庙，遇到了一个女鬼。
  　因为书生读书很杂，当朝后志怪小说多了起来，也知道破庙遇鬼并不是小概率事件。心里显得很平静。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也不可能对一个女鬼感上兴趣。索性熄了烛火，就和衣躺在女鬼身旁。
　　那时候正是夏天，夜里也算得是炎热。女鬼就坐在书生旁边帮书生驱着蚊子。
　　女鬼吟了两段时兴的诗，书生没有兴趣对。女鬼挑着周易里的句子问了书生两句，书生也不答。事实上从进这个破庙，书生就没有开过一次口。
　　女鬼见书生不说话，也便闭了口。手里扇着风，安静地驱着蚊子。慢慢地女鬼闭上眼睛，先是吟唱着久远的古曲，后来轻轻哼唱着前朝的小调，扇风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女鬼的声音清得就像是一个女鬼应该有的声音，凄凄冷冷的。书生就着月光看女鬼的脸，不晓得是青惨惨还是白森森，也没什么恐怖，只是觉得凉着舒服。轻轻拉过女鬼的手，放在怀里贴在腹上，凉得甚是快活。
　　女鬼双手触到书生的束胸，见书生虽然浓眉大眼鼻挺嘴阔，却并没有喉结，才晓得书生是个女子装扮的，知道自己使错了力气，停了手，又舍不得一个女子被蚊虫叮咬。干脆就伏在书生的身上，这么躺了一夜。凌晨时书生醒来，女鬼已经睡着了。散乱的头发拂到书生的脸上，也不觉得痒，抱着她的身体没有一丝重量。书生不知道女鬼怕不怕光，但是怕吵醒她，于是小心地挪动自己的身体，把女鬼抱了起来，放到佛像背后。
　　书生背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女鬼醒来后天光正亮，破庙空空，于是又睡了过去。
　　几个月后的深夜，书生又来到这个破庙门口，女鬼本想迎上去，才发觉书生穿着新郎官的衣服，于是悄悄缩回了门柱后。
　　书生进了破庙就坐在台阶前，手里捧着大红的新娘服，正中就是喜灿灿的红盖头。书生坐着等女鬼，女鬼躲在门柱后面不敢出来。女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怕什么，心里觉得不合适，人和鬼不合适，女人和女人不合适，话痨和哑巴不合适。书生坐着等了一夜，女鬼也躲了她一夜。临天明的时候书生说话了，原来书生并不是哑巴。
　　书生说，我中了殿试第八，过几日就要外调了。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又要做官，怕是要装一辈子了，也不想害别家姑娘委屈自己。那天你躺在我身上的时候，感觉很好，总归就是那么一夜，我们也没什么可能。今天我带着这些东西来，也只是个仪式，你不在意也好，你不出现也好，我就当是了，你不能跟着我，我也不能留在这，但是我觉得我喜欢你，可能就是真喜欢了。你听得见也好，你听不见也好，我只是了了我的心事，我就当你是我妻子了。
　　书生留下了新娘服，以后再也没出现。女鬼看那地上的袍子，心里觉得感动，但是也知道，没什么可能。一时冲动罢了，终归不能走到一路。女鬼把袍子藏到了佛像下，经常翻出来，给它晒晒太阳。
　　女鬼一直呆在破庙里，也有遇到不少的书生，有才华横溢的，也有草包。对她有兴趣的，就发生了关系，对她没兴趣的，还可以聊聊天唱个曲。也有的书生跟她许下诺言，有的书生忘了，有的书生记得，但是后悔了，她也会难过过。就这样过了几个朝代。
　　其实女鬼一直在想，对那个女书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有那么多年，一直以为只不过是一段遗憾没有得到的缺憾感，后来又觉得对是一段没有尝试过的感情类型的好奇感。直到那种心情一直悬挂着，憋得自己很难受。
　　某天晚上女鬼穿上了那件婚衣，褪色、虫蛀、腐败，都是显然的了。只是红盖头还能盖得住脸，也就很好。月明时，女鬼坐在那台阶下，想像着女书生在她的旁边，说着那些话。心里忽然羞涩幸福遗憾痛苦得让自己想哭。虽然记不得女书生说过什么，但是想着那个感觉，世界一片黑暗，只有手里握着一根稻草的感觉。
　　虽然女鬼已经忘记了，虽然还是破庙，但是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破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