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要交税

天堂泪

死了也要交税

文  I  贾振华

几年前，比尔·盖茨在接受英国BBC电视节目访问时语出惊人，要把580亿美元财产全部捐给自己名下的慈善基金“比尔与梅琳达基金会”，用于研究艾滋病和疟疾的疫苗、为世界贫穷国家提供援助……一分一毫也不会留给自己的子女。

580亿美元意味着什么？有好事者曾经计算了一下：假设现年53岁的盖茨要在85岁前散尽580亿美元本金，每分钟差不多就要花3448美元，这还没算580亿美元的利息。这么一大笔令人目眩的财产，说捐就捐了？难道比尔·盖茨疯了？不过，发疯的好像不只他。“股神”巴菲特将300亿美元捐给了盖茨的“比尔与梅琳达基金会”。金融大鳄索罗斯，也明确表示会把他的遗产捐给美国的公益机构和东欧的教育机构¡¡

面对富豪们的慷慨解囊，有人说这些资本家富了还不忘公益事业，算他们有良心；但更多的人则是质疑他们的大方行为不过是为了逃避美国的遗产税，这是他们的阴谋诡计。这个遗产税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劫富济贫”的高招？

所谓“遗产税”，就是对死者留下的遗产进行征税，遗产不仅包括现金与存款，还包括房产、股票、公司股份等资产，在国外也叫“死亡税”。

遗产税起源于4000年前的古埃及，为了筹措军费，埃及法老胡夫开征了遗产税。目前，全世界大约有2/3的国家和地区征收遗产税。遗产税的征收对象是少数中、高收入阶层的人，所以，通常认为征收遗产税可以“劫富济贫”，防止富人越富、穷人更穷，是调节贫富差距的杠杆。

在美国，遗产税曾两度开征、废止，直到1916年，才作为一个经常性的税种开征到现在。遗产几乎涉及到个人所有的财产，不过，作为征税的遗产额，要从总遗产中扣除债务、丧葬费、配偶继承的数额、捐给慈善机构的数额，还要扣除豁免额。遗产税采取累进税率，最低税率为18%，最高为50%，后者适用于遗产额达到2500万美元以上的纳税人，遗产额在60万美元以下的免征遗产税。

而且，美国税法还规定，遗产受益人必须在继承遗产前先用现金缴清税款，然后才能办理继承手续。这么一来，可征税遗产额越多，税率越高，继承人需要先缴纳的税款也越多。在纽约长岛有一座美丽的庄园，原来是美国一位总统的豪宅。房子依山傍海，花木葱茏，结果现在变成了公共博物馆。就是因为这位总统的子孙不争气，拿不出钱来缴纳遗产税，这种豪宅短期内又卖不出去，只好将祖宗辛苦建起的家园捐献给国家。

更没天理的是，对死人的遗产征收了遗产税后，还要对继承遗产的活人征收个人所得税。缴了遗产税后，继承人实际继承的遗产已经大大缩水，而他同时还必须缴纳个人所得税。两种税加起来，联合税率甚至高达70%以上！也就是说，私人财产的大部分被政府拿走了，用于其他公共开支。

这是不是也间接地说明，遗产税还真是“劫富济贫”的好招呢？但许多美国人不这么认为。

“死亡税”必须死亡

拥有60万成员的美国独立企业联合会说，这个组织每年都有为数众多的成员为了缴纳遗产税而被迫卖掉企业；美国农场基金会也说不少农场主因遗产税而破产。

一个名为“为美国残疾人免除遗产税”的组织表示，目前美国有250万生活在富有家庭的残疾人必须依靠继承的财产来维持生活，而这个群体在今后30年内将增加到800万人。如果继续征收“死亡税”，那就是真的让他们去死。几年来，以这几个组织为核心，形成了一个有组织的、强大的、院外活动集团，它们的目标就是永久废除遗产税。

从经济效率看，开征遗产税打击了人们投资、工作和储蓄的积极性。人们普遍认为，反正赚更多的钱最后也会被政府征去，还不如及时把赚的钱花了，也不用想着投资、卖力工作、存钱。而且，遗产税本身也是一个得不偿失的税种，1998年美国的遗产税收入是230亿美元，但是征收的成本却高达480亿美元。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遗产税完全没有达到预定的公平目标。据美国国内收入局的统计，价值在2000万美元以上的大额遗产适用的平均税率明显低于价值在250万—500万美元之间的小额财产，因为在美国这个金融、保险、信托业高度发达的国家，纳税人可以轻易找到各种各样的窍门逃税。

比如，父母可以把大笔的财产捐赠给医院或福利基金会，条件是在儿子有生之年，接受捐赠的一方必须以很高的利率定期支付利息，直到儿子也死了，这个医院或基金会才算真正拥有这笔钱。这样，一分钱遗产税都不用交，儿子却能依然稳稳坐在金山银山上。人们还可以利用银行的联邦529大学储蓄计划。孩子一出生，就开设一个529教育基金储蓄户口。所存入的钱被看作给孩子的礼物，不算在遗产税内。

合法避税的方法花样百出，美国公众们很明白这其中的曲折。所以，早在1982年，加利福尼亚公民就以16：9的投票结果要求取消州遗产税。自1997年以来，已有纽约、路易斯安那、堪萨斯、艾奥瓦等5个州通过立法，或者取消州遗产税，或者减轻该税的负担。

取消还是保留？

也许正因为遗产税的种种弊病，所以，布什自上台以来，一直在逐步减少并计划最终取消遗产税。

在美国，小企业是吸纳就业的主体力量，是美国¾济的希望所在。“小企业主们辛苦创业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生计，也是为了给自己的继承人传下一份产业。而遗产税却对这些辛辛苦苦开创事业的人很不公平。”取消了遗产税，可以使农场主和小企业主们安心创业、发展生产，而不需要对财产的继承顾虑重重，急于分散、变卖和隐匿财产。

取消遗产税，毋庸置疑地将给富有阶层带来巨大的利益。但戏剧性的是，富翁们并不领这份情。首先站出来反对取消遗产税的就是一群亿万富翁：2001年，比尔·盖茨的老爸威廉·盖茨、巴菲特、索罗斯、洛克菲勒等120名亿万富翁联名向美国国会递交请愿书，反对取消遗产税，并在《纽约时报》上刊登广告：“Please tax us”（请对我们征税）。

人们不是在千方百计地逃避遗产税吗？为什么他们反而想保留遗产税呢？

亿万富翁们在请愿书中说：取消遗产税将使亿万富翁的孩子不劳而获，使富人永远富有，穷人永远贫穷，这将伤害穷人家庭。财富过于集中有悖社会公平，会威胁美国的民主制度。而且，取消遗产税将使政府在未来的十年中减少8500亿美元的收入，从而减少政府对于社会保障、教育等方面的资金投入。虽然遗产税只影响不到2%的最富裕家庭，一旦被取消，全体美国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老威廉的队伍到今天已¾发展到800多人了。尽管他们掌握着大量财富，在美国¾济和社会生活中发挥着巨大影响，但在遗产税这件事情上，他们却像徒劳与风车作战的堂·吉Ú德，反对遗产税的力量远远比他们想象的庞大。

究竟保留遗产税，还是取消呢？这可能将会成为一个永久性话题，美国遗产税的三兴三废不是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