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雷一直没有出声,他清了清嗓子,沉着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我们的对策。其临危不惧,言和而色夷,好一个大将风采!正如苏洵之所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莫雷是迈克尔逊的同事,也是美国人,是搞化学的,有一间精致的实验室,不过却在物理学上面留下了盛名(后来也被叫成了物理学家)。这跟物理学家卢瑟福多少有些相似。作为一个物理精英,卢瑟福却因在研究元素衰变和放射化学方面所做出的重要贡献,获得了1908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嘿嘿,这或许印证了中国的一句古话吧——“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反过来一想,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天上掉下的成功呢?科学上任何一个成就的背后都是充满坎坷和荆棘的呀!科学家获得他本行之外的正果,也算是老天的恩赐吧!天不负有心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OK!回到正题。
莫雷挥挥手,说道:“要击破一个难关,当我们明知一种途径是没有结果的,那么我们就应该‘曲线救国’!”
“比如说,我们现在要进去一间房子里面拿一件宝物。可是,我们试了又试。结果发现那扇大门肯定是打不开的了。因为为了防止宝物被盗,他们的工作可是做得万无一失了,铁门一道,坚不可摧,一门当关,万夫莫开;不管是什么万能钥匙,都开不了那特制的金锁!那么,我们就不能再在这门上面花时间了,不是吗?”
“我们得寻找其他的可以进入房间的方法。它门厉害,那我们就爬窗呀!说不定窗是劣质产品。窗也弄不好的话,咱们就看看它的墙是不是可以很轻易就凿穿,说不定墙就是豆腐渣工程呢!墙也不行的话,挖地道也未尝不可呀!就算上面的都行不通,我们还可以从房间的管理人员中间入手——收买人心……”
“所以说,一条路不行,还有另一条道。这是处理问题的最佳信仰!好,现在我们既然知道直接测c+30是不行的了,那末我们就应该想其他方法。直接测,办不到……30是测不出来的……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测出30来呢?不测不行吗?是的,切入点就在这里!我们不去直接测量一束光的那个30,我们用比较法!既然它是c+30,那么我再找一个不是c+30的,两个一对比,肯定有所不同!”
“比方说,从同一个出发点出发的频率相同的两束光,假如能够使得一束的速度是c+30,另一束是别的速度,那么它们走过相同的路程所用的时间一定是不同的,这就有可能造成它们的步调不一致,或者说它们的相位不一样。倘若可以再让它们回到出发点的话,我们就可以很轻易地进行比较了!……对!这样一定可以!别忘了!中学的老师就曾经告诉我们,光是波,频率相同的波如果存在相位差的话,就可能发生干涉,有干涉就会有明暗条纹。那么……我们只需要观察一下干涉条纹,不就可以得到结论了吗?”
“当然,以上仅仅是‘纸上谈兵’而已。下面还是先让我们来看看实验仪器吧……”
迈克尔逊和莫雷的设备是这样的:在一块比较坚固的底座上,先放上一个光源S、一块在一面镀了银的玻璃板G和两块普通镜子M1、M2。如图所示,地球沿M2的方向以v(30公里每秒)的速度在“以太风”中“穿行”。 玻璃板G镀了银的那一面有这么一种作用,它能够将射到它表面上的光分成两束,一束被反射,另一束则可以顺利通过(这多少有些像量子力学中惠勒的延迟实验(Delay-choice Experiment)里面的那块镜子),怎样?神奇吧?
“这是千真万确的!”迈克尔逊和莫雷异口同声道。
而普通镜子的作用主要是反射到达它们表面的光线,使得那些光能够沿相反方向射回去(这样才可以回到原处进行比较嘛)。补充两句,玻璃块G成45度倾斜放置,为的是可以将光源射过来的光一部分垂直反射到镜子M2上,另一部分经折射到达M1上;而两面镜子到G的距离均为L。
“Come on!接下来给诸位讲解一下这套煞费苦心、来之不易的仪器,以及我们的实验过程。光源S的光出来后,经过玻璃块G,同时被分成两束,一束径直射向镜子M1,另一束则会被反射到M2上。M2那束开始以c+30从G射出去的光,由于经过镜子反射回来,速度会变为c-30(因为之后它与地球相向而行嘛!)。而M1那束光由于是与地球的运动方向垂直的,跟M2那路不同,所以它的速度也将与M2那路有所差异!(聪明的读者不妨自己尝试分析一下,运用速度合成原理和古老的勾股定理可以得到这路的速度是(c2-v2)1/2)”
“OK!上面我们已经分析了,由于这两路的速度不一样,当它们通过相同的距离L,再回到玻璃块G整合成一路光时,步调就会不一致,也就是说,相位不一样!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在T处观察到干涉条纹!接下来……”
“我们做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验证牛顿那充满智慧的假设!而科学自伽利略以来,已经摆脱了那种定性的描述,取而代之的是,对于任何物理现象,我们都希望能够定量分析,找出其中所涉及的物理量的数学关系。打个比方说,伽利略之前,对于铁球从斜塔上掉下来这个现象,人们所做的不外乎去思考它为什么会掉落……而伽利略却希望找出它背后的物理量之间的数学关系,比如说下落的距离跟时间是什么关系……正是这种伟大的思想,开启了现代科学,并且从容地走到了今天。因此,在这个实验,我们理所当然地要继承这种光荣的传统!为了可以板上钉钉地证实我们伟大的牛顿先生的预言,我们必须定量地去做实验!我想再强调一次,是定量!而不是定性!”
“怎样去定量呢?光是看个干涉条纹,这只不过是定性而已呀!嗯……得想个办法才行……嘿嘿,我们所需要做的是——将整个实验设备旋转90度!为什么呢?”
“你想一下,旋转90度后会发生什么事情……M1、M2的位置刚好调转了过来!不是吗?看一下图示,开始的时候,是M1那路以速度v在‘以太风’中穿行;而调转后呢,这种情况刚好调转了,换成是M1了!”
“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会导致什么新的现象呢?……由于两种情况(即旋转前后的两种情况)所对应的干涉条纹是不一样的,因此在旋转的过程中我们将会相应地看到干涉条纹的移动!而这个移动正是由于‘以太风’造成的!”
“对于这个移动的距离,我们又可以根据牛顿的假设定量地计算出来,再将它与实验测得的数据一对比,不就可以验证假设了吗?!”
“在我们这个实验中,根据实验设备的参数,可以预测我们将可以看到干涉条纹移动了0.4条!”(A.A.Michelson and E.W.Morley,Am.J.Sci.,34,1887,p.333.这是1887年迈克尔逊-莫雷实验的数据,而在1881年,迈克尔逊的预言是0.04条干涉条纹,A.A.Michelson,Am.J.Sci.,22,1881,p.120)
“也就是说,按照牛顿的假设,我们将看到美丽的、移动的0. 4条干涉条纹!呵呵……那该是多么的美妙呀!很快我们就可以看到了!我真是迫不及待呀!”迈克尔逊总结了一句。(看来迈克尔逊和莫雷还是牛顿的铁杆拥趸哦)
“明白了吗?给你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好好再理解一下上面那‘乏味’的描述……明白了是吧?那我们就去迎接那振奋人心的一刻了喔!”迈克尔逊微笑道(何等的自信!)。
按照迈克尔逊和莫雷的设想(当然是站在牛顿的立场上),我们将会清晰地看到干涉条纹移动了0.4条。是不是真的能够如愿呢?我们赶快跟去看看。
……
莫雷打开光源。
一束耀眼的“精灵”从灯丝上争先恐后地冲出来,它们是如此的兴奋,仿佛要去执行什么很重要的任务。
光亮光亮的光线射到镀银的玻璃上后,默契地分成了两队。一队冲着M1狂奔……另一队也不甘示弱,加足马力,蜂拥进军……
撞到镜子上后,光线叽叽喳喳也没有休息,掉头就跑……
是谁快一点呢?
M1那道?还是M2那队?或者一样快?
谁也看不清楚!或许是光太快了;或许是我们的心情太激动了……
看!迈克尔逊和莫雷的脸上似乎有丝丝笑意。
哦,我感觉到是M1的快一点!哈哈!人们即将就会看到牛家武功盖世。问苍天,谁主沉浮?还看今朝!
光线已经又一次聚集回到玻璃块G上,重新整合成一支大军。浩浩荡荡,大有要把历史都踩在脚下之势。
呵呵!问苍天,谁主沉浮?惟我至尊!谁与争锋?
光并没有放慢脚步,直冲正在T处观察的莫雷。
干涉条纹移动了0.4条!看得到?看不到?
即将揭晓!是牛顿的胜利?是牛顿的下野?
天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来吧!来吧!猛烈地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