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青蛙的传人

天堂泪

我们都是青蛙的传人

耿希继/文

看到这个标题，你可能心中暗笑，这是哪个异想天开的游泳爱好者，把自己的祖先靠到了青蛙一族上。其实，如果你知道在我们中国人的创世神话中，抟土造人、补天救世的女娲就是一个蛙神，而我们民族的象征中国龙也是起源于蛙图腾，可能就会对这种湿漉漉、爱唱歌的两栖小动物刮目相看了。

奇妙的蛙崇拜

在我国许多少数民族的神话传说中，青蛙都担负着开天辟地、繁衍人群的重任。

土家族就有天神在青蛙身上创世的故事，说天神想创立阳世，便用箭射穿一只飘浮在水上的蛤蟆，再抓把土放下去，蛤蟆翻过身来将土紧紧抱住，造就了阳世。哈尼族中流传着青蛙身体各个部位变成了天地日月星辰的神话。佤族也有癞蛤蟆在创世时令大地形状按照自己的脊背变平整的创世神话。

还有很多民族认为自己的始祖如果不是青蛙，也与青蛙脱不了干系。佤族传说在西北方向有一个深不见底的绿水湖，湖里有一对青蛙神，就是自己的祖先。壮族中流传着“青蛙皇帝”传说：从前，有位壮族妇女生下一只神蛙，他在外族入侵时挺身迎敌，得胜回朝，被皇帝招为驸马，后继王位，与公主白头偕老，繁衍子孙。

在中国之外的文明中，青蛙也常常大显身手。古代埃及神话中，有一位专司创造与生育的女神赫凯特，外型就是一只青蛙，或者蛙头人身。欧洲《格林童话》中“青蛙王子”的故事恐怕也根源于古时候的蛙崇拜。

那么汉族有没有蛙崇拜呢？也许你会觉得没听说过。可是考古学家们却找到了不少有趣的证据。7000年前广泛分布在华北各地的仰韶文化，号称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源头，在它的很多遗址中出土了大量的彩陶，上面刻画有大量的蛙纹图案。早期的彩陶蛙纹相当写实，缩颈大腹，有着长满圆斑的脊背，步态蹒跚，饶有趣味。在这基础上，先民们又创造了无穷的丰富变化：蛙纹由最初的全蛙纹演变为半蛙纹、蛙腹纹，最终变为几何纹，有近百种变化。蛙的形象反复出现在彩陶装饰艺术中，绝非单纯是为了审美的需要，而是作为部落和氏族的图腾标志，被注入了特殊的意义。

女蛙与女娲

大多数民族对虎、狮、豹、蛇、马等动物很崇拜，因为这些动物强壮、凶猛、敏捷，有超人之处。但小小的青蛙何德何能，居然也能大受崇拜呢？

对于原始社会的人们来说，生育和繁衍是种族延续的头等大事。蛙也是中国原始时代女性生殖崇拜的象征物之一。从表象上看，蛙的肚腹与孕妇的肚腹一样浑圆膨大；从内º上说，蛙的繁殖力很强，一夜春雨便蝌蚪成群。所以，蛙也被看作是神秘生殖力的象征，而受到敬仰和崇拜。

考古学家判断，女娲补天的神话产生于仰韶文化的彩陶烧制过程中。因为只有当人们发现，泥土¾过加工烧制，可以变成质地坚硬的器具，并且懂得了加温烧补破损陶器的方法，才会创造出女娲烧五色石补天的故事。那么，彩陶上刻画的那些蛙纹会不会也与女娲有关呢？

没错，彩陶上的蛙纹指的就是女娲。娲音wā，其实就是蛙。因为不是一般的蛙，而是神圣的、作为我们民族始祖的蛙，所以不写作“蛙”，而写作“娲”。在神话中，抟土造人的母亲神其实是被想象成一个蛙女，这就是女娲。

而女娲造人和补天的故事，正是从蛙的形象延伸演变出来的。有些彩陶上的蛙形图案，蛙身浑圆，上面布满了斑点。这些斑点，原本是代表蛙腹多子的意思，后来，在神话中，就成了补天的五色石子。我们的先民坐地观天，想象浑圆之天穹有如蛙腹，那满天繁星即是腹中之子，而四条蛙腿也就成了支撑天穹的四根支柱。

先民把月亮也想象成一只青蛙。月有盈亏，恰似蛙腹和孕妇之腹有规律的膨胀和缩小；而成年女子的“月经”，又恰好与月的盈亏相同步。这就不能不让人们认为，月亮与女性的生殖特征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于是，人们又想象，月亮是一只肚腹有规律膨胀缩小的神蛙，或者月亮中有一只这样的神蛙。这只神蛙名叫“蟾蜍”，“蟾蜍”转音为“嫦娥”。在最早的嫦娥奔月神话里，嫦娥飞到了月亮上，立马变成了一只癞蛤蟆。广州花溪甚至有一幅古代壁画，干脆画的就是蟾蜍奔月。只是后来人们不忍心如此毁坏美女形象，才淡化了这个结局。

女娲也好，嫦娥也好，究其原型，都是青蛙。正因为母亲是“蛙”，子女才被称为“娃”。娃者，女娲所生之小蛙也，故曰“娇娃”，而娇娃有时也特指娇美的小女孩。娃娃落地，呱呱而鸣，恰似蛙声。因此，荷塘之中，月色之下，那一片呱呱蛙鸣，便成了生命的交响。

从青蛙到神龙

关于中华民族的象征——龙是如何起源的，学术界历来有很多争论，蛇、马、牛、猪、蚕、蜥蜴都有支持者。现在，有的考古学家又把青蛙捧了出来，证据就是在代表晚期仰韶文化的甘肃马家窑遗址发现的一系列彩陶，前后跨度近2500年，揭示了蛙纹出现、变化，最终发展成雏形龙图案的演绎过程，

在距今5800年前的一个彩陶盆底，非常生动地»了一只大青蛙，长着两只大眼睛，挥舞着四肢，笔画具体而生动，线条流畅而遒劲，蛙的周围画着众多的水波纹。这时的蛙还处于受人崇拜的动物图腾阶段。

到了距今3800年的时候，生动形象的蛙图腾开始进一步抽象、夸张、升华，变成强有力的蛙神。它们粗壮结实的脚爪渐渐变成了四肢，身旁的水波纹也变成了表现田地的方格圆圈纹，寓意为美丽的田园已经受到“蛙神”的保护。“蛙神”多不画头，却突出青蛙神奇发达的腿部，腿关节处也长着脚爪，显示了它超凡的能力。少数画了头的，却是人头，说明先民所画的已经是人格化了的神灵。

为了增强“蛙神”的能力，先民们给竖着的“蛙神”身上画上了越来越多强有力的腿、爪，“蛙神”凌空飞动，成为驾驭万物、执掌乾坤的圣灵。腿太多画不下了，就把正坐着的青蛙横过来。距今3500年左右的一件彩陶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长着10余对粗壮有力肢爪的凌空腾飞的动物，首尾相接，可以围绕器物一周，于是，龙的雏形出现了。

也有学者认为，蛙类本身的生命过程也有巨大的体形变化，如小蝌蚪态，两腿长尾的发育态，到四腿无尾的育成态，到生育期的鼓腰隆背态，这种变化在某阶段体形确实相仿于蛇、蜥蜴、或者鳄鱼，由此在初民的情感与直觉的体验中，便混融成一种“龙”的形象。

悠悠万古，人类文化的变迁是如此耐人琢磨。我们民族创始的女神，狰狞诡秘的龙图腾居然都来源于小小的青蛙，也许我们应该称自己为青蛙的传人了。